对比式,是指在与其他作品的对比中,分析所要论述的作品的特点。对比时,常以风格迥异的作品作为对照物,也可以相似的作品作为对照物。与风格迥异的作品进行比较,更容易凸显所要论述的作品的特点。
例如,郜元宝《余华创作中的苦难意识》,整篇文章都是在与刘震云、张炜、张承志等三位作家的对比中,剖析余华作品的特色:
小说家族中,我们挑出三位颇有代表性的作家一一刘震云、张炜、张承志——和余华稍作比较,就会发现余华小说苦难意识的独特之处。以“官场”系列饮誉文坛的京都俊才刘震云显然更关心社会政治层面上苦难的造因以及克服苦难的现实可能。刘震云后来发表的《温故一九四二》、《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意味着他已经同曾经涉足过的“新写实”挥手告别,重新汇入中国文学神远脉长的“讽刺”传统。只有在这个传统中,刘震云的才华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同辈作家中,张炜、张承志思索苦难问题的深入、持久与执著也许无人能比。在我们的印象里,这两位作家一直是无家可归的精神浪子,是傲岸强悍的灵魂苦斗者。他们一脸汗尘,满面戚容,难得展颜欢笑。但是,到了《九月寓言》和《心灵史》,张炜、张承志终于成了幸福的归家者,他们关于苦难痴迷的追问似乎都有了比较理想的答案。人世的苦难在这两部长篇中被归家的充实、落定和至乐之情彻底冲刷和化解了。张承志的“家”是心灵的乌托邦,是笃诚的信仰之国。张炜的“家”就在载育万物的大地之上。人只要以大地的尺度为自己的尺度,只要具有格通天地自然的本源的德性,他在大地上的栖居就是任何人世的苦与罪都无法败坏的。皈依“信仰”,守望“大地”,是张承志、张炜在传统的“讽刺”之侧为苦难人生另外开辟的两条文学救赎之道。
不能说余华没有讽刺精神,没有心灵的信仰,没有朴素的大地之恋。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构成余华小说主要的取向。我们在他的作品中看不到刘震云式的强烈的现实讽刺。实际上,现实在余华的文字中只是一个虚化的概念。对于刘震云念念不忘的那个现实,余华甚至不屑一顾。余华也没有张承志那种近乎迷狂的信仰冲动。余华虽然对流俗的现实不屑一顾,但也并没有因此而超越现实,另外建立一个心灵的乌有之乡。余华所关注的毋宁说是被流俗的现实掩盖了的另一种真实。……当然,在余华的小说中,我们更感受不到张炜那种亲近大地的栖居乐,那种与天地自然息息相通的至性至德。读佘华的小说,我们只有透过弥漫的阴霾和鬼气,才能依稀看到不太真实的河流、村庄、房舍、道路和街区。大地之上的一切存在物对人来说都是可疑的,充满了危险和阴谋。